蔡昉在报告会现场回答听众提问
时间:03-21 来源: 作者:
1.
(听众1)问:您好,很多人认为名校大学生的能力范围会比普通大学的强一些,我想问一下您对此有何想法?
(蔡昉)答:这个不是我的研究范围,但就我个人的看法,我确实是观察过我们中国的一些名校,我们确实有扶强抑弱的倾向,尤其是在高等教育上,从资源的占有上有天壤之别,名校确实占据有天时地利人和的优势,如北大清华,他们能获得更大的信息量。比如,我们如果想安排哪个国家的总统、议长做一个报告,往往会优先到这两所学校去。这个确确实实会使得我们的学生在信息捕捉量上会有所差异。但是,从另一个角度来看,我们现在这个社会是一个高度的信息分享式的社会,比方说因特网和各种传媒,在某种程度上就打破了这个障碍。比如以前我们没有因特网的时候,诺贝尔经济学奖的获得者弗里德曼在北大经济学院给同学讲,“通货膨胀无论何时何地都是货币现象”,可能只,而且可能你到芝加哥大学的网站上,他所有的东西都在那儿。在信息获得上,理论上不存有北大的同学知道,我们华大的学生无从得知;但现在有了因特网了,只要他在那儿讲,我们都可以看到在太大的障碍了,但是也取决于我们会不会去获得这些信息,有没有积极性去获得这些信息,但至少在条件上已经大大缩小了。还有一个方面是,我们现在许多时候已经不能预先知道我们到底需要些什么知识,各类学校间的基础知识相信不会相差太多,所以我们更重要的是要培养一种自我学习、跟踪信息的能力,这在不同的学校之间差异不是那么大。所以只要一所大学能够把学生的学习能力培养好,即使这个学校是一个省级的学校,是一个扩招之后才形成的学校,如果这个学校有一个好的理念,把重点放在培养学生的学习能力上,那么今后对于一个瞬息万变的劳动力市场来说,他的适应力可能会更强,他的创业能力可能也会更强,也不见得就比名牌大学差。
2.
(听众2)问:您好,我想请问下在当今就业严峻的形势下,我们在校生应重视哪些能力的培养?
(蔡昉)答:首先应该是适应力,就是学习的能力,就是你对劳动力市场的适应能力。我刚才讲过了,我们现在的失业率最主要的构成部分是自然失业率,而自然失业率对于对于大学生是最有意义的,因为大学生面临的问题,主要是自然失业。因为你上了大学以后就背上了一个农民工所没有的包袱,就是专业对口,农民工没有专业对口,农民更没有专业对口,但事实上专业对口只是极少部分,只是对于很专业的研究领域来说,你在企业干,在公司干,在政府干,其实理论上来说,都没有专业对口。因此说,适应,学好最基础的部分,学会怎么进入到一个特殊的领域,这是你的最基本的适应能力;还有,我们现在提倡创业,创业不是指开公司,不是说和比尔盖茨一样,才叫创业,给自己创造一个饭碗也是创业,有很多人就在因特网上找到了新的商机;再有,就是大学生就业还是应该调整自己的预期。就98年的下岗来说,很多国有企事业单位的职工下岗了,这是坏事,但有一点是正面的,就是铁饭碗的打破,让他们学会了适应劳动力市场。要提高自己的竞争力,由“找市长”到“找市场”,自我雇佣、开小买卖,降低自己的预期,去干自己过去不爱干的事情,最后他们适应了劳动力市场,就又回到了劳动力市场来了。这一次的大学生严峻的就业形势,当然不是好事,但是如果它能起到教育我们的大学生学会降低自己的预期,也算是一个好事。因为不管怎么说,中国的高等教育已经进入到一个大众化教育的阶段,不再是过去精英教育的阶段了,因此在大众化的教育阶段,也不要想太多的专业对口。但大学教育毕竟给你提供了比别人多四年的学习机会,充分发挥自己的学习能力,去适应劳动力市场,从比较低的预期干起,但同时要有一个更远大的抱负,这样既不会好高骛远,不不会妄自菲薄。我觉得中国未来像过去三十年一样,再持续增长30年应该不是问题,我们可以看到,过去三十年是怎样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,那么再发展三十年呢?所以大学生今天降低自己的预期并不代表一生都是灰暗的,未来的三十年,我们还不知道要创造多少奇迹,我们今天降低预期是为了明天更好的创业,能够发挥更大的作用。
3.
(听众3)问:蔡教授,您好,按照您的讲解,每次经济危机后,随着社会的更新,劳动生产率也随之提高,就业水平相对下降,是一个客观的规律。刚才您反复提到,要把就业作为政策选择的第一目标,这样是否会影响经济增长的质量,或者对其他方面的考虑?
(蔡昉)答:对美国来说,在某种程度上,它是客观的,不可避免的,但是美国太特殊了,美国人和人的差距是很大的,有相当相当多的人不爱读大学,中学毕业就不读了。对整体美国人来说,这些岗位应该拿到发展中国家去,但是美国又有那么多低层次的就业者,所以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很难避免。但是对中国来说,我们因为有东中西三类地区的巨大差距,因此,比如说,我们泉州地区有些产业要转移了,而我们又能够获得更高层次的新的产业、新的经济发展方式,那就不会产生就业压力。对泉州来说,,可能还是招不到工人的问题。同时,我把我们更劳动密集型的产业——只要不转出中国——转到中西部地区,这些产业继续在中国存在下去。也就是说,过去支撑中国三十年经济增长,沿海地区劳动密集型产业是起了重要作用的,但我们还有中部地区,还有西部地区,每一个地区再支撑三十年的增长,也是可能的。因此,中国会有一百年的经济高速增长的时间,那我想,在全世界,中国的地位就可以超过任何一个国家。所以我觉得,我们大国,有一个大国效应,劳动力多实际上是一个好处,我把它叫做人口红利。我们中国的人口红利并没有消失,但是有结构问题,有区域问题,只要我们处理好产业衔接和转移的关系,我们完全可以既提高了我们的产业层次,同时不降低就业率。而且,其实我们的某些产业转移到中西部地区,也是它的产业升级,它过去没有工业,或者是一个污染型、资源型的企业,变成一个劳动密集型的但是不污染,对它来说也是非常好的。所以在中国不一定,不是规律。
4.
(听众4)问:您好,我有两个问题,第一个就是您刚才说的地区产业转移、结构升级的问题,它对产业转移地会不会造成就业压力?如果会,要如何解决这个矛盾?第二个问题,您刚才提到了关于周期性失业的问题,那么这个周期,预计是多长?谢谢。
(蔡昉)答:产业转移是资源禀赋结构变化的结果,只有说我们泉州出现了劳动力短缺,而我们的资本积累比较丰富的时候,我们才会从劳动密集型的产业升级到资本密集型的产业,而不是反过来;如果反过来,我们执行一个“腾笼换鸟”或者“腾笼换凤”的战略,但是提出的目标与当前的资源禀赋产生差距了,而我还处在劳动力大量过剩的情况下,就走到技术密集型或者资本密集型的产业,那就会产生就业问题。因此,第一,对于企业来说,最重要的是要有一个正确的价格信号,就是生产要素价格信号。你不要扭曲劳动力的成本,不要扭曲资金的价格,不要扭曲土地的价格,你扭曲了,没有人知道真实的成本是什么;只要不扭曲,它会选择正确的合适的产业结构和技术,就不会出现那样的问题。其次,对于政府来说,政府总要比企业看的更远,不仅要看到当前的比较优势,还要看到比较近期的动态比较优势,这样政府可以未雨绸缪,做出一些政策的引导,但是政府不要替企业进行选择。为什么说广东“双转移”政策也有一些批评,就是因为有人觉得这是政府在替企业做选择。
第二个问题,周期性的失业在正常情况下,就是经济周期过去了,失业率就下降了。我个人的看法是,中国的经济下半年是有可能复苏的,明年会更好。因此说,今年见底,明年复苏,这是完全可能的。通常的情况下,明年我们的失业问题也就会缓解一些,但是为什么我刚才专门用一个标题讲“无就业复苏”呢?就是如果你的战略不对的话,你的宏观经济政策没有高度重视就业的话,你就可能出现经济复苏了,但失业问题依然很严峻。
5.
(听众5)问:珠江三角洲存在着农民工返乡的现象比较多,而按照您刚才说,泉州由于就业的灵活性,在这个问题上表现得不那么明显,情况会好一些,请问是什么原因造成了这种现象?第二个问题就是,中央的4万亿投资,在制造业上的资金分配是比较少的,我认为,如果要把产业转移升级到中西部地区的话,为何不在中西部地区扩大基础设施建设,比如交通设施,从而改善当地的投资环境,再把一些劳动密集型的产业转移过去?谢谢。
(蔡昉)答:我先说第二个问题,正常年景,我们的固定资产投资,中西部地区占大概是50%,这次的4万亿有两种说法,一种是百分六十几,一种是百分七十,也就是这次的基础设施投资更加侧重中西部地区,正好和你希望的是一样的。
泉州和珠三角比较的问题,我觉得,如果一个经济体是一个比较藏富于民的经济体,就是老百姓不仅有打工收入,也有财产收入,那么他应对危机的能力就会强一些。从微观上,对于一些中小企业主来说,在危机面前也更容易撑住,企业希望员工能共度时艰,员工就比较有可能和企业主一起度过难关。这样危机过后,就保存了经济繁荣时期所需要的技术和工人。特别是在长期发展过程中已经开始遭遇用工荒、技工荒的情况下,今天保留下来的技工,对于明天的复苏是有积极作用的。从更宏观一些来说,如果大多数人采取了这种措施,就会形成失业率比较低,人们收入并没有多少减少的情况,那么人们的消费也不会降低太多,内需也就保住了。内需是我们保GDP增长的一个最根本的因素,我们光投资没有消费,也不会有太大的GDP增长,即使今年有,可能明年就没有了,而且大规模的基础设施投资,在泉州地区可能也不会特别多。所以对我们这样的地区来说,保住民生,也就保住了内需;保住了内需,也就保住了我们经济增长的正常环境。因此,所有的这些,还是和我们的经济结构有关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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